[動畫]吶,你喜歡跑步嗎──一起享受《強風吹拂》吧

大概在一月無意間點開這部動畫,然後就深深地跌入這個坑,總是逢人就推薦。一直想好好寫一篇文章介紹這部讓我如此沉迷的動畫,但對他的愛太多,多到難以將這股熱情轉化為文字,一拖再拖,總算是等到現在、稍微冷靜了些後才動手敲起鍵盤來。

一些對《強風吹拂》的簡介

以下對《強風吹拂》做些簡單的介紹,無雷,沒看過的人可以放心食用,但內容可能會略為無聊,沒興趣也可以跳過。

《強風吹拂》這部動畫在2018年10月到2019年3月播出,總共23集,每集大概20分鐘,一季完結,由野村和也監督,Production I.G進行動畫製作。Production I.G做了滿多運動類型的動畫,包括影子籃球員、排球少年、舞動青春,另外也有和別的工作室共同製作了新網球王子、鑽石王牌。有趣的是,《強風吹拂》的人物設計畫風和排球少年有點像,所以很多看過排球少年的人都說看強風時有一點小出戲,但相對的,喜歡排球少年畫風的人應該也會挺喜歡《強風吹拂》,排球粉絲不妨嘗試看看。

故事方面則是改編自三浦紫苑2006年出版的同名小說。有在讀日本小說的人對三浦紫苑這個名字應該不陌生,除了《強風吹拂》外,他還有好幾部作品也被改編在各種不同的媒體播出,例如《哪啊哪啊神去村》被改編成電影、《啟航吧,編舟計畫》甚至同時被改編成電影、動畫還有漫畫。會提到原著還有作者事蹟,只是想讓大家對這部作品的故事有信心:既然是改編自這麼厲害的作者的動畫,故事品質當然有一定的水準。而且,我認為動畫並沒有大幅改動原著的故事架構,只是對人物的刻畫作出了些微調整,還算滿忠於原著的。

事實上,在被改編成動畫前,《強風吹拂》也曾經被改編為漫畫、電影,甚至是舞台劇,但大部分都是小說剛推出時的事了。這次會在小說出版後12年才突然改編成動畫,我猜可能是為了紀念95屆箱根驛傳的到來吧(2019年舉辦的箱根驛傳是第95屆)。

雖然前面說了《強風吹拂》有多麼強大,但其實這部動畫的人氣並不高。很奇怪,他的評價非常高,看過的觀眾幾乎都不吝於給出讚美,也不乏像我這樣的死忠粉絲,然而縱使獲得了觀眾們的熱愛,還是無法讓他吸引到更廣大的群眾,許多外國粉絲們很憤慨地說這是一部「underrated work」(因為我滿常看國外論壇的留言,所以在此就忠於原文,不把這個評論翻成中文)。

追究不受歡迎的原因,有以下兩個可能性:首先,2018年10月有太多更受矚目的番了,《強風吹拂》只能被埋沒在這片殘酷的動畫海中。當時名氣最響亮的有《哥布林殺手》、《佐賀偶像是傳奇》等,相對於那幾部動畫,《強風吹拂》似乎有點太平凡又太清新,不容易吸引到已經忙碌於追其他番的人的注意。

另外一個原因則是題材。前面似乎沒有正式介紹這部動畫的故事主題,但從我一開始放的圖片應該可以猜到,這是一部和「跑步」有關的動畫(具體來說是以「箱根驛傳」為主題的動畫,這等會再慢慢介紹),而「跑步」應該可以說是最不吸引人的運動之一了吧!對於大部分的人來說,跑步都是一項痛苦的運動,對於跑步的記憶永遠都是學生階段時被迫測驗的800、1600公尺,每次都搞得氣喘吁吁,既辛苦又不有趣。對跑步有興趣的人少之又少,而且大部分熱愛跑步的人都是脫離學生階段後偶然參與了路跑活動才發現自己對跑步的興趣,但這些人多半平常都不會看動畫。總結來說,就是愛看動畫的人不喜歡跑步,喜歡跑步的人大多又沒有看動畫的興趣,「動畫」和「跑步」這兩項嗜好的受眾重疊太少。大部分人都有先入為主的觀念,認為描述跑步的動畫怎麼會有趣?於是,就錯失了這部佳作。老實說,就連平常有在跑步的我,一開始也不覺得以跑步為主題的動畫會有多厲害,畢竟,跑步是那樣孤單、單調的活動。不過正式開看後,才被他驚豔到,故事吸引人,也沒什麼冷場、不必要的場面,每個畫面都很精彩,特別是大概8、9集開始,每集帶給我的體感時間都只有三分鐘,好像才剛點開就結束了。

以上簡單說明了《強風吹拂》是怎樣的動畫,而在正式進入故事主軸前,我想先聊一下這部動畫的主題「箱根驛傳」,這個對台灣人來說如此陌生的名詞,到底是甚麼東西。

一樣絕對無雷。

日本人的正月大事:箱根驛傳

前面有稍微點到,這是一部以「箱根驛傳」為主題的動畫──到底什麼是箱根驛傳呢?

箱根驛傳的全名其實是「東京箱根間往復大學驛傳競走」,讓我們來拆解一下:「往復」是來回的意思;「驛傳」是指接力賽;「競走」則是賽跑,所以總結來說,箱根驛傳是「一個辦給大學生、從東京到箱根來回的賽跑接力賽」。箱根驛傳歷史十分悠久,1920年舉辦了第一屆,除了中間遇到第二次世界大戰而停辦了幾次外,每年都會舉辦一次,現在的大會固定在1月2日、1月3日舉行,第一天從東京跑到箱根,第二天再從箱根跑回東京。

東京和箱根之間距離有多遠呢?正解是,來回總計217.1公里(往路107.5公里+復路109.6公里)。全部分為十區,每一棒跑一區,相當於每個人平均要跑21多公里(約等同一個半馬的距離),非常累人,特別是五區還是連續的上坡路段,更是大幅增添了艱辛程度。

每年只有20間位於關東地區的學校可以參加(外加一隊關東學連,但在此就不多作介紹),如果遇到特別情況可能會增加名額,例如遇到特別的屆數時。

規則的部分大概介紹到這邊,反正細節的部分實際看了動畫就可以學到了。我主要想聊聊的是箱根驛傳在日本的地位。

「驛傳」,也就是接力賽,在日本並不是個少見的競技項目。有辦給高中生的驛傳、大學生的驛傳,甚至還有給職業隊伍的驛傳。照理來說,職業驛傳應該要是最受歡迎的比賽,就跟職棒一樣,但在眾多驛傳中,最多人觀看、最有名氣的還是箱根驛傳

就跟除夕看紅白一樣,正月初二、初三看箱根驛傳,似乎是許多日本家庭的過年傳統,電視的家庭收視率大概在30%左右,而且除了電視轉播外,還有許多熱情的民眾會到現場加油。對台灣人來說,實在很難想像到會有那麼多日本人支持著這項運動吧!

讓箱根驛傳特出於其他驛傳的原因,除了他已經融為傳統的一部份外,本身的精采可看程度也占了一大因素。和其他驛傳比起來,箱根驛傳的距離長(職業驛傳最有名的新年驛傳也只有七個區間共100公里),而且變化程度也最大。Adharanand Finn在他的《跑者之道:一趟追索日本跑步文化的旅程》中寫道,日本田徑教練兼跑者高尾憲司曾說:「職業的實業隊跑得太流暢、太有組織、太機械性。他們總是按著預計的方式,步調精確、沒有驚奇。但是在箱根驛傳,所有的選手都是大學生,任何狀況都可能發生。」所以,相對於職業跑者,反而是大學生的比賽更讓人緊張,大概就像甲子園和職棒的感覺一樣吧!

而且,雖然說只是大學生,但他們的表現卻一點也不差。每一區的區間紀錄大概都在一小時上下,平均每個破區間紀錄的跑者都是用2.95分速(每公里跑2.95分鐘)在奔馳著。還是很抽象?那來換算成百米成績好了──他們這樣的速度大概是百米只花17、18秒左右。我是個很不會短跑的人,就算用衝刺的還是無法達到100公尺17秒,但他們卻能維持這樣的跑速跑20幾公里,實在很驚人。

對箱根驛傳的介紹就先到這邊好了,雖然我還有好多好多想講,但就留待下回箱根驛傳專欄吧。總之,箱根驛傳對日本人來說是個有特殊地位的運動,就連平常不關心跑步的人可能也知道這項活動,在箱根甚至還有箱根驛傳博物館。瞭解了這項競技後,等會提到主角對箱根驛傳的執著的時候,應該就不會覺得那麼莫名了吧。

熱血但又不熱血的運動番

終於要正式進入主題了(前面竟然花了3000字在介紹……連我自己都覺得吃驚),介紹故事時會有第一集的雷,但我覺得就算知道這些應該不影響視聽樂趣就是了。

《強風吹拂》是以主角之一,藏原走,在馬路上的奔馳拉開了序幕──然而,他的後面追著一個人,喊著「抓小偷」。沒錯,我們的主角在一開始就犯罪了(雖然他後來有把偷來的麵包還回去啦),一點也不風光。但是,他的跑步姿勢卻吸引了一旁剛洗完澡的清瀨灰二,也就是我們另一個主角,的注意。因為那跑姿實在太美、太純粹。

灰二猛踩腳踏車踏板追了上去,問走:「吶,你喜歡跑步嗎?」嗯,在旁人的眼中看來,灰二就是一個莫名其妙的怪人呢。得知走也就讀於同間學校,寬政大學,而且目前沒有任何住處後,灰二就把走拎回「竹青莊」,一個破爛但租金便宜的學生公寓。

走是竹青莊的第十名成員。

在走的歡迎會上,灰二說:「大家一起去箱根吧,用跑步的。箱根驛傳。」但是,這十個人裡面,只有三個人有田徑經驗,甚至還有住戶是整天窩在房間看漫畫的阿宅,所以大家一開始都十分抗拒,覺得參加箱根驛傳根本是癡人說夢。究竟,這些人有沒有辦法成功踏上箱根驛傳之路呢?

好了,這大概就是《強風吹拂》這部的簡單故事介紹。光看介紹,應該會覺得跟一般的運動番沒什麼兩樣吧(p.s.我提到的一般運動番是指王道傳統的運動番,並不是指所有描繪運動的動畫都是老梗運動番,希望別部動畫的粉絲不要覺得被冒犯XD)!「弱校挑戰不可能的目標」確實是挺老梗的沒錯,而劇情確實也有像普通運動番一樣的熱血成分在(例如:努力練習、失敗後仍不被擊倒),但我卻覺得他的核心價值並非這個運動本身、以及達成目標的過程有多熱血,而是在於每個人背後的故事以及彼此的羈絆

會讓我覺得他不那麼熱血,一方面是因為這部動畫並沒有把所有成員都描繪成滿腔熱血投入在達成箱根驛傳的目標,只有部分成員懷抱著運動番應有的執著。當然,他們還是很認真練習,他們也確實希望出戰箱根驛傳,但好像比較……冷靜?雪、尼古學長、王子、King多多少少都帶給我一種過於冷靜的感覺。尤其是王子,甚至到最後都還說自己最討厭跑步了、跑步好痛苦。箱根驛傳是他們生活中的一部份,但絕對不是全部。

會有這樣的效果產生,或許是因為主角群本身的設定吧。竹青莊十個成員中,可以稱得上職業跑者的應該只有兩個主角,其他人都是業餘的(尼古學長雖然之前有練過,還是算不上職業),而且裡面大部分的人一開始會參與箱根驛傳的練習只是因為灰二耍了一點小手段,根本不是自己真心想參加,以後十之八九也不會走上職業跑者的路(例如雪明顯就是要去當律師了),箱根驛傳充其量只是他們人生中的一小段回憶,他們心知肚明;除此之外,主角群的年齡(大學生)也是一個關鍵。相對於與社會人士較為遙遠的高中生,竹青莊眾人都已經是大學生了,甚至有忙於就活的大四生(大三的神童應該也是需要為就活擔心的年紀),不像高中生可以把自己全心全意丟入一個活動,他們除了跑步外還需要為自己的未來擔心。

除了主角群的設定外,長跑這項運動本身的性質也讓人比較無法產生像棒球、籃球等運動那樣的熱血感。我在看他們跑步時所感受到的,與其說是熱血,不如說是感動、是純粹對美的欣賞。首先,這個比賽沒有一個明確的「對手」。棒球、網球、籃球、桌球等都很明顯地是需要有另一組人站在對面才玩得起來的運動,有明顯的敵對感,但跑步不一樣。當然,你還是必須與其他學校競爭,你需要在預選會取得前十名才能參加箱根驛傳、正式箱根驛傳時也要盡力跑出比別的隊伍還要好的成績;然而,這股競爭感還是比不上其他運動,有時候甚至不知道自己對手在哪裡。回到動畫本身,在《強風吹拂》中,並沒有像其他運動番一樣的宿敵角色:雖然有個時不時會出來嗆聲的榊,但他充其量只能說是陰魂不散的阿走黑粉,無法稱得上是寬政大學陸上競技部在箱根驛傳的敵人;比賽過程中阿走偶爾需要與其他人,例如伊凡奇、藤岡一真競爭,不過他們的競爭比較像是互相切磋、促使對方進步的感覺,沒有要把對方擊倒的那股強烈敵對感。

除了缺乏競爭感外,跑步的單調性也讓他熱血不起來。相對於其他運動的多變性,跑步只是左右腳的不斷輪流交替前進而已,跑快跑慢也只是速度的差異,動作都是一樣的,最多也就是跑姿的差異而已。所以,《強風吹拂》無法描述花俏的運動技巧,反而使用大量篇幅描寫每個人在跑步時的內心世界。總覺得跑步在這部動畫裡面不是重點,比較像是為了幫助觀眾瞭解角色的一項工具。另外,大家一起練跑時,也許可以幫忙自己的隊友校正跑姿,可以互相督促,但跑者在正式比賽時,卻只有自己能幫助自己,無法互相合作。少了需要合作的環節,讓《強風吹拂》少了運動番常見的隊友互相磨合培養默契的橋段(中間King有鬧小彆扭、阿走和王子有點小衝突,但都不算為了比賽合作所需的磨合);取而代之的,是每個人「個人」的放大。短短23集中,每個成員都有被用心描述到,或許是跟跑步有關的、也或是是跟跑步無關的橋段,讓《強風吹拂》不再只是單純的運動番,而是一部優秀的群像劇

以下,我就挑幾個讓我有最多感想(或許是最喜歡、最能產生共鳴,或是最複雜有趣)的角色來討論。

絕對,絕對有大雷。

孤獨的天才:藏原走

要聊角色就不能不提到我們的主角,阿走。

阿走一開始的個性很不討喜,既彆扭又衝動,根本可以說是麻煩製造機,唯一的優點就是很會跑步而已。我在故事的前半真的對他挺不耐煩,大概從第10集他和王子和解後才開始慢慢喜歡他。瞭解他後,覺得他其實是個可愛的好孩子啊!之前只是因為沒有遇到恰當的指導者、成長過程太過扭曲,才會造成一開始彆扭的性格,但本性其實既善良又可愛。記得ptt上面有一篇文問大家最想選誰當老公,灰二不意外地呼聲最高,然後神童、雪也都有人支持(我個人是想選神童啦),但其實我覺得敞開心胸後的阿走根本是潛力股!真心對待隊友、為了隊友生氣、哭泣,還會幫忙切紅蘿蔔(雖然切得很醜就是了XD),又是忠犬性格,除了有點衝動外,也不失是個好老公候選人。

為穆薩抱不平的阿走

嗯,不正經的瞎扯到此結束。會把阿走挑出來寫,除了因為他是主角外,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我在阿走身上多多少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我從他的孤獨看到了過去的我。

阿走高中時因為跑步成績優異而備受「結果至上主義」的教練的關愛,當其他人被懲罰時,只有自己因為跑步成績優異而免於處罰。教練對阿走態度很好,說「感謝他跑出了好成績」,但卻總是對其他隊員大吼大叫。

雖然動畫裡並沒有特別提到,但我想高中時期的阿走應該沒什麼朋友。對其他人來說,阿走是敵人,是一個強大又高不可攀的存在。競爭激烈的田徑部中,大家都奮力想跑出好成績,獲得田徑名校的青睞,永遠都表現那麼亮眼的阿走雖然不至於成為眼中釘,但別的部員應該難免多多少少會用看待對手的眼光看他,不會是朋友。另外,阿走還是教練的愛將,教練明顯偏心他,我想這應該讓其他人有些心理不平衡吧。

因為這樣,阿走對於自己跑得很好這件事一直帶著愧疚之情。當灰二幫阿走安排負擔較大的課表時,阿走下意識地向寬政大其他人說「總覺得有點抱歉」,讓雙胞胎莫名其妙,覺得這沒甚麼好道歉的。

在阿走的心中,他覺得自己只是單純喜歡跑步、也剛好擅長跑步,所以就跑得那麼出色。但卻因為這樣得到了教練的關愛、得到了同儕有意無意的疏遠,這並不是他想要的。我認為,比起擔任天才跑者,阿走應該更想平凡地和高中田徑部的大家說說笑笑;或許,他甚至不覺得自己跑得很快這件事有甚麼特出的

就是他的這些地方,讓我感到好熟悉。

因為在某些項目表現特別好,就莫名其妙得到了差別待遇、莫名其妙好像和其他人不大一樣,但心裡深處其實比任何人還要渴望平凡。

大學以前,我的成績一直是班上名列前茅的,得到第一名是家常便飯。「成績很好的同學很受老師偏愛」──大家應該多多少少有這樣的經驗吧?我也不例外。漫長的求學生涯中,或多或少有些老師因為我是「成績很好的學生」而對我有些差別待遇,甚至展現出了比較明顯的喜愛,諸如此類的種種都讓我感覺不自在,有時候甚至會讓我有種在同窗之間格格不入的感覺。倒不是說我同學都像阿走高中田徑部同學那樣對我展現疏遠、敵視的態度,但我自己心裡會過不去,我總是對自己比別人擅長考試、獲得了差別待遇這件事對同學感到抱歉,當別人稱讚我「好厲害」時,我也會感到羞愧,因為總覺得我沒有什麼真的很厲害的。其實我也很想和其他人一樣呀。我一點也不想被那麼重視。

所以,當阿走對於自己獲得繁重的菜單而下意識說出抱歉時,我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過去的身影。但其實,無論是阿走或是以前的我,其實都搞錯了某件事。我們不需要為自己某方面能力的特出感到抱歉,當別人在稱讚我們時可以開心接受沒關係。別人的偏愛、自己獲得的特權?這些都不是能力特出的錯。是那些會因為這些小事而特別偏愛某個人的那些指導者的錯,他們身為指導者,應該有義務盡量對受自己指導的人一視同仁,今天他們沒有盡到這個義務,一點也不是被偏愛的那個人的責任。

阿走很幸運,遇上了灰二以及竹青莊的大家。在寬政大學田徑部的阿走,雖然也會因為跑得很快而讓其他人佩服,但沒有人會對他有差別待遇,大家都是平等的,他也有機會真正融入一個團隊,所以才有幸成長茁壯。

我想,不必其他人的提醒,阿走最後應該也自己體悟到了「不需要對自己的能力感到羞愧」這件事,而能放心向前奔馳。

追尋跑步的意義:清瀨灰二

灰二是這部戲的靈魂人物,但也可以說是最不真實的人物:太過完美,完美到不像真的(所以毫不意外的,他是最有人氣的角色,不管男生女生都愛灰二XD)。

剛開始看《強風吹拂》時,我一直以為阿走是第一主角。但隨著劇情的推進,我慢慢察覺或許比起阿走,灰二更接近這部戲的核心,阿走只是引出灰二的第二主角而已。

灰二這角色很難討論起。因為他實在太多面向了,反而令人頭痛,但有鑑於他是那麼核心又那麼讓人喜愛的角色,如果跳過他不討論,恐怕會引起眾多粉絲的不滿。

我們來談談他對箱根驛傳的執著、那股不惜把腳傷透也要跑完的執著好了。

箱根驛傳對他來說,到底是什麼?劇中並未明顯告訴觀眾這個問題的答案。觀眾只是不斷被灌輸著「箱根驛傳對灰二很重要」這個觀念,但從未真正明白灰二複雜的內心世界,所以推測他心中所想其實是件滿有趣也頗具挑戰性的事。

灰二曾說,他是在受了傷無法跑步後,才第一次查覺到自己內心對跑步的熱忱。而我想,箱根驛傳則具象化了他心中的那股熱忱。單純地「想跑步」很空虛,對於職業跑者來說,跑步不是簡單促進身體健康、維持身材的云云運動之一,跑步是他們一生的志業,必須抓住一個具體目標,而對於關東地區大學長跑選手來說,箱根驛傳無庸置疑是很好的一個目標。

而當灰二看到之前的隊友,藤岡一真,眼神堅定、散發著光芒跑在箱根驛傳的路上時,更是點燃了他心中渴望箱根驛傳的火焰。

於是,在那之後,灰二就一直以箱根驛傳為目標努力著。他幫大家準備營養均衡的餐食、努力湊齊了適合跑箱根驛傳的十人,當大家總算答應為了箱根驛傳而練習時,灰二也一肩挑起了所有行政庶務並為每一個人安排練跑菜單,甚至過勞昏倒。

而且,箱根驛傳對灰二來說除了是目標外,也是個讓他得以打造出理想跑步王國的世界。備戰箱根驛傳時,他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安排菜單,他可以用和一般教練不同的方式帶領團隊──不過份逼迫跑者並將自由意志還給跑者,讓跑者放心感受奔跑的樂趣。

我想,箱根驛傳在灰二的心中已經和跑步畫上等號了吧,所以他才會不惜一切為箱根驛傳付出

很多人無法理解,為什麼灰二最後硬要賭上自己的腿也要把箱根驛傳跑完。明明他就知道,如果自己繼續跑下去會讓他再也無法從事跑步這項運動了啊!這樣值得嗎?

其實,在現實世界中也真的有跑者為了箱根驛傳賭上一切,這點也讓一些人詬病。例如,第95屆箱根驛傳中大東文化大學的跑者在起跑沒多久就絆倒了,接下來20公里的路程只能一跛一跛地跑完。其實,愛惜自己往後運動員生涯的跑者是不會做出這樣不明智的決定的,因為拖著傷腳跑20公里絕對會影響到自己雙腿的健全,不只受傷的那隻腳會有影響,原先沒傷到的腳可能也會因為承受過多的力氣而造成往後的傷害。但他還是堅持著跑完了。

大東文化大學的跑者剛跌倒時的樣子。

箱根驛傳害了好的田徑選手──這樣的評論從沒少過。看在其他人眼裡,犧牲自己的選手生涯、成就一瞬的比賽,一點也不值得。不過,只有當事人才會知道這樣的犧牲究竟是否值得。

在灰二的案例中,灰二犧牲自己的腿(或是更精準一點說,是犧牲了自己的選手生涯)是為了讓竹青莊的眾人看見頂點。正如King在跑八區時內心所說的「灰二啊,箱根驛傳已經不是你一個人的夢想了啊,而是我們大家的夢想」,箱根驛傳是寬政大學陸上競技部一心所向,灰二心中也很明白這點。箱根驛傳已經不是個人的活動了,只要一站上這個舞台,你就是會自然而然把團隊置於個人之上,所以當然會做出所有有利於團隊表現的事,縱使自己會是如何粉身碎骨。

讓竹青莊的眾人看見頂點的這個「眾人」除了是指其他成員外,也理所當然包含了灰二自己。前面說過,在灰二的心中,箱根驛傳和跑步可以說是畫上了等號,所以他會為了箱根驛傳犧牲一切,就像他已經把自己的生命奉獻給跑步這件事一樣。

為了跑步而犧牲跑步,聽起來有點矛盾,但其實從灰二的角度看來,這卻是合理的。他當然也可以選擇放棄箱根驛傳,以後加入實業團(日本的職業跑者團,有點類似職棒隊的感覺),小心翼翼地呵護著自己的腳,但曾受過傷的腿不會那麼輕易就被甩開,他的跑者生涯已經無法再展現出他高中時代的輝煌──那倒不如在箱根驛傳中燃燒自己,為自己、也為隊友的人生留下一個傲人的印記

總覺得很難有系統地談論灰二啊。只能想到什麼就打什麼。灰二雖然備受眾觀眾的愛戴,但我覺得他是個最不像凡人、最難產生共鳴、也最難討論的角色,甚至很多愛著他的觀眾到最後也很難真正理解他。不過,不管怎樣,就算無法理解,也沒人有任何權利批評他所做的決定。就像我剛剛在前面說過的,現實生活中確實有跑者為了箱根驛傳賭上自己未來的跑者生涯,我相信一定也有很多人事後批評:「OO選手這樣的舉動也太不聰明了吧,這只是一時的衝動,他一定會後悔。」究竟會不會後悔,只有當事人知道,為什麼旁人有辦法信誓旦旦地說「他一定會後悔」這樣的話呢?就算沒有為了箱根驛傳而豪賭一把,他可能未來也會後悔自己這樣的決定,不是嗎?總之,當事人所做的決定,就留給當事人自己評斷究竟是否值得吧。我們這些旁觀者能做的,就只有尊重和支持而已了

無法踏出自己世界的王者:坂口洋平(King)

King是著存在感不高的角色。雖然第六集「赤裸的國王」是以他為主軸進行,但他也就僅僅在這一集吸引人目光,後來就淡得像背景一樣。他長得不出色、跑得不特別快但也不特別差,個性上不特別討人喜歡也不特別討人厭,他就是這樣一個像白開水一樣平淡無奇的角色

直到King在第22集「擁抱寂寞」跑第八區時傾吐內心時,我才赫然發現這樣的平凡也許是刻意的安排,他的內心獨白也著實撼動了我。如果說要從這部戲挑一個我最能產生共鳴的角色,應該非King莫屬。而且從網友們的反應看來,不只是我,還有很多人也在King身上看到了自己。

King當初滿懷希望來到了大學,希望能擁有一個和電視上描繪的一樣那樣美好閃亮的大學生活,然而他卻讓自己失望了。這不就跟很多人一樣嗎?上大學前,總以為自己來到了一個新的階段,一定可以有些新的突破。然而,除了少數人確實有辦法過得十分充實、成為系上、社團中的核心外,其餘多數人都是庸庸碌碌度過四年,既沒好好讀書,也沒認真投入什麼活動,就算參加了活動也是船過水無痕,稱不上深刻。四年過後回首一切,只覺得無比空虛。

出了社會後,我常常後悔自己沒有好好把握大學生活。大學四年很自由,有很多時間,但就算有再多時間,也還是有限的,可我卻抱持著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態度盡情揮霍這段時光,反正不管我想做什麼,都有很多時間,不過正是這樣的態度,才讓我到大學畢業時才驚覺原來自己真的做到的事根本不多。直到出社會,時間被大幅壓縮,我才驚覺原來時間是多麼珍貴。尤其是出社會的第一年,每天回家都累得半死,下班時間只想腦袋空空什麼都不做,就算想要做什麼有生產力的事,也心有餘而力不足,就連假日也只想躺在床上睡到中午,起床吃飯、滑滑手機、打打遊戲,一天就結束了,然後又迎來了新的工作周,日復一日,周復一周,好像活著只是為了工作而已。後來,我才察覺這樣不行,於是開始改變自己的生活──我想多看一點書、多上一點課、多多創作……但想做的事情好多,時間卻好少,就是這時候,我才真正責怪起大學時代的自己。如果那時候能多多把握時間就好了呢

好像有點離題了呢。總之,大部分人的大學生活都是不起眼的,雖然應該不少人甘於這樣的不起眼,甚至會豎起拇指咧著嘴說:「我就爛」,但我也相信大概也有一批人是像我一樣,希望自己的大學生活過得更加充實閃亮些。

除了在King的平凡大學生活中看到自己外,他的孤寂也映出了我的身影。

King是個愛逞強又不坦率的人。他的內心其實是很希望真正與他人打成一片的,但他卻替自己築起了一道高牆,誰也不准輕易踏進。雖然臉上常常堆滿笑容,也很會跟別人聊天,可是從不讓他人看見自己真正的想法,理所當然的,別人也不會把他當成真心的朋友,頂多平日打打鬧鬧、吃吃飯。

King,並不是指猜謎節目的「王者」,而是坂口洋平者這個人自己構築的世界的「國王」──沒錯,他就是自己世界的國王,邊境由許多小小的他守護著,讓別人只敢遠遠看著,踏進去太麻煩了,搞不好還會弄得全身傷,何必呢?於是,他的世界沒有外人,只有他自己。

這個地球上,還有許許多多像King這樣的人,緊張兮兮地守護著自己的內心世界,不讓他人輕易越足。這好像是他們自己所選擇的,不是嗎?是他們自己要選擇封閉自己的,不是嗎?第三人往往會想,既然做了這個決定,就不要怪別人不理解自己,就不要抱怨自己無法融入他人這樣的情形,因為一切都是他們自己造成的。

但是吶,身為這類的人的一份子,我想說,很多時候這種情況都不是我們自願發生的。也許,一開始確實因為某些原因,或許是人際方面的挫折,或許是受到了傷害,又或許只是成長過程中發生的某個小小事件,我們自己主動小心翼翼地替自己的世界邊陲佈上了密密麻麻的小士兵們,不讓任何人進入,以為自己需要這樣縝密的保護。

然而,這樣又太過孤獨──當某天我們突然驚覺時,已經太晚了。最初,我們知道如何將士兵安在邊境上,但也許是把士兵放在邊境上太久了、太久沒操兵,最後我們竟然不曉得要怎麼撤兵。「嘿,不用那麼辛苦站崗了,回來吧!」就算我們再怎麼大聲對他們喊話,那些士兵們也像各個景點的站崗憲兵一樣,臉上維持著一號表情,一動也不動,像是連呼吸也停住了一般。

我們只能一邊默默祈求著有朝一日能有勇者揮舞長劍突破邊境的重圍,一邊摸索著是否有任何方法可以撤掉自己當初在邊陲地帶所設的障礙,哪怕是一丁點也好。

King和我真的很像啊。

不只是我,第22集播出後,也有很多網友表示原來一直以來最不在意的King,竟然是整齣戲最能產生共鳴的角色。不得不說,《強風吹拂》在角色塑造上真的很成功。我在觀賞某些戲劇/動畫/小說/電影時,雖然確實認為他的情節很精彩、角色也極富魅力,但那終究是和自己在不同世界,總覺得自己像置身事外一樣,除非那部創作有特別使人印象深刻的編排或是充滿了新意(例如:《四疊半神話大系》、今敏的作品們、《令人討厭的松子的一生》就是被我歸為這類),否則時間一久,再優秀的作品也會在我的記憶中逐漸褪去,最後甚至忘了曾經被他感動過。可是如果一部作品能將作品刻畫得讓人很容易產生共鳴,那情況就會大大不同──也許未來某天我也會忘記這部作品的情節,但和他頻率相同而共振的回憶卻會永遠留存在我心中。

老實、優秀又讓人惋惜的:杉山高志(神童)

神童是我在《強風吹拂》裡最喜歡的角色。

寬政大學陸上競技部每個成員都很獨特,我都很喜歡,但如果要說一個最喜歡的,一定是神童。

神童給人的感覺很舒服,總是默默為隊友付出,例如當King為了求職而大耍孤僻時,是神童把他帶了出來。除了灰二外,負擔隊上最多行政工作的應該也非神童莫屬了。出身山林的他,著實是個老實人,就連一開始跑箱根驛傳的理由也樸實得不可思議──「如果老家的父母看到自己出現在電視上,應該會很開心吧」。

但他同時也是個很愛勉強自己的人,當自己意志消沉時,他選擇甚麼也不說,壓抑了自己的情緒,只用跑步來宣洩。我想,他應該是那種會默默給自己很多壓力的人吧!外人眼中看來,他百分之百是優等生,他也希望自己能表現得不讓別人失望。竹青莊大部分的人在實際比賽時,都是與自己的長長對話,在那一區間裡面,只有跑者是主角。唯獨神童那區,貫穿了全隊、甚至是神童家人的意志。神童在他的那段並沒有上演什麼內心戲,觀眾只看到他很辛苦得跑著,他的台詞也只有少少的幾句:「大家在等我。」

突然想到,神童或許是那種很容易被情緒勒索的人。他想要回應其他人對他的期待、不想讓別人失望,但對於自己內心的聲音,他卻選擇了忽視

預選會前,灰二曾說,過度打磨的刀會比較容易斷掉。而在小說裡,阿走也描述過,就算再怎麼注意自己的身體狀況,如果內心有一點縫隙,就很容易讓健康受到影響,許多選手在正式比賽前突然生病就是這樣的原因。

給予自己過多壓力,而不懂得抒發,是不是就是造成神童發燒的理由呢?神童的發燒,也許並不單純是為了增加戲劇效果的安排,而帶有更深沉的意涵,默默道出了神童「打磨過度」的事實。

大概就是因為這樣,我對神童總抱持著心疼與惋惜,他的畫面常常讓我哭得半死。他明明可以多依靠別人一點的呀,好想抱抱他、摸摸他的頭,告訴他不要勉強自己了,這樣會生病的。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不用一定要回應別人的期待也沒關係。

Bonus: 《強風吹拂》難得的反派:榊浩介

這個標題其實下得不大好,因為說他是反派,其實也不大算,他沒有壞到稱得上是「反派」的程度,而且老實說除了耍耍嘴皮子外,榊並未實際對寬政大造成什麼傷害。

會特別幫他立一段,其實也有點想要為了他平反的意味在。

榊很討厭嗎?似乎吧。尤其動畫中的榊一副就是反派的嘴臉,好像專門來讓大家黑特一樣。榊又有點像是為了推進劇情而存在的工具角色。例如,他負責帶出阿走的過去,也負責清清楚楚地對「寬政大為何而跑」一事提出疑問。

但我認為,榊的重要程度不只是這樣。如果認真、中立地看他這個角色,會發現榊其實代表了現實的陸上競技選手。我說過,我很喜歡寬政大的選手,但總會有種他們不食人間煙火、太過夢想的感覺。可是榊很實際,他是硬派的長跑選手,從小練習田徑,想要進入田徑名校(如果他在高三沒有被禁賽,也許會被其他更好的學校看中),夢想在箱根驛傳的賽道中奔馳,大學畢業後八九成也會加入實業團,他就是這樣一般的長跑選手。

跑步對他來說,是職業。

所以,寬政大陸上競技部,在他的眼中當然格外刺眼。當然,主角群們總說他們也是很認真想要在箱根驛傳中出賽,但除了阿走和灰二原本就是長跑選手外,其餘成員就算再怎麼認真,不也僅限這一年?跟其他從初中、高中就開始練習田徑的人來說,這樣的認真根本就稱不上是真正的認真。

動畫為了帶動劇情,有點把榊描繪得太壞了。他不過是代表了一般將長跑視為人生志業的選手的心聲啊!就像阿走一開始也說過「這些人絕對不可能參加箱根驛傳」一樣,有在練田徑的人都會抱持著榊的心情。我有時會想,真實世界中日本的長跑選手看這部戲時,是不是也會和榊想的一樣呢?日本有名市民跑者,川內優輝,大學時代也參加過箱根驛傳(以關東學連的隊伍參加),而他之前曾經在twitter上列了好幾部他推薦的與驛傳相關的作品,但其中並沒有《強風吹拂》。會不會在職業跑者的眼中,《強風吹拂》所描繪的就跟家家酒沒兩樣?

雖說如此,我並沒有否定《強風吹拂》對於陸上競技的本質所提出的質疑。究竟什麼是陸上競技?一定要對陸上競技抱持著奉獻一生的心態,才能投入這項運動嗎?像寬政大那樣的一群人以箱根驛傳為目標,錯了嗎?對於傑出的跑者來說,跑步或許是他們的一生志業(在動畫裡面,六道大的選手們、阿走應該都屬於這類人),但現實生活中,並不是所有參與過箱根驛傳的跑者以後都可以順利踏上這條路。每個隊伍共有十名跑者實際出賽箱根驛傳,總共有二十一個隊伍,加起來一年就有兩百一十名跑者,其中實力有強有弱,可想見比較「吊車尾」的跑者將來大概沒什麼機會作為職業跑者生活,而那些跑者自己應該也心知肚明這件事;就算是有天分的跑者,未來也不見得會踏上職業的道路(例如我很喜歡的、青學剛卸任的隊長神林勇太就是畢業後就離開陸上競技的世界,他可是在96回箱根驛傳九區取得區間賞的跑者呢)。那麼,這些跑者為了箱根驛傳而努力訓練,是為了什麼?我們能夠否定這些人的努力嗎?我們有資格說他們這樣的努力是沒意義的嗎?我認為,《強風吹拂》是藉由榊的角度,以比較極端的方法刺激觀眾思考這個問題──誠然,對於視長跑為終身志業的人來說,這樣的努力是多麼天真又徒勞無功,但跑者並不是只有一種態樣,而縱使並非這種跑者,也沒人有資格否定他們

總結:追尋跑步的意義

簡單寫了我對幾位角色的心得,先在這裡收尾好了。

我在前面提過,《強風吹拂》是部優秀的群像劇,刻劃角色的功力一流,另外劇情也不拖泥帶水,十分流暢。不過,它也不是完美無瑕的。就算我是《強風吹拂》的粉絲,也不能這樣無腦地擁護它的一切。

最多人詬病的地方應該屬成員們進步的幅度太不符合現實。讓八個非田徑好手的人在短短幾個月就拿到箱根驛傳的門票,根本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更別提王子這個整天窩在房間看漫畫的阿宅竟然可以半年就可以在16’30″內跑完5,000公尺有多麼超現實了。歷史上,據說確實有類似的情形出現(一群沒有田徑經驗的人取得箱根驛傳門票的情形),但那時箱根驛傳還沒有電視轉播,關注度不高,所以相對比較少學校投注心力在陸上競技部,而現在情形則大不相同,如果有辦法參加箱根驛傳,可以為學校打響知名度,競爭理所當然也激烈多了。一般來說,要讓一間過去從沒參加過箱根驛傳(或是上次參加箱根驛傳已經是幾十年前的事)的隊伍成功踏上賽道,大概要花五年的時間。招募人才、整頓隊伍風紀、調整訓練方法並實際實行……各項要素環環相扣,很是複雜,並不是動畫描述得那麼簡單。

除了成員的進步幅度不符現實外,有些關於陸上競技的小細節似乎也跟實際情形不大相符。例如,動畫中在描繪紀錄賽時,是全部人同時比賽的,包括其他學校的藤岡一真、留學生馬納斯等。我原本不覺得這有哪裡奇怪,但後來某次我在看有關箱根驛傳的紀錄片時,卻發現各個跑者其實是會依照實力被分在不同組比賽的,快的人會跟快的人一組,慢的人會跟慢的人一組,所以動畫裡大家同時跑的情形應該是不可能出現的。現役長跑選手,中村祐紀在看《強風吹拂》時也發過一篇推特,說:「箱根驛傳二區拿下區間賞的人(指藤岡)和5000公尺跑30分台的選手(指王子)在同一組比賽?太有趣了。」可見,動畫中紀錄賽的情景確實是不符現實的。

另外,動畫在畫王子跑步、生病的神童跑步時,都有點誇張化了。王子、發燒神童那樣的步福以及步頻,是絕對不可能跑出那樣的成績的。

我對《強風吹拂》最主要的挑剔,都是與跑步有關,包括更前面提過的動畫過於把榊妖魔化這點。但這並不代表《強風吹拂》在描繪跑步方面是失敗的。也許對於職業跑者來說,這部動畫對於跑步的態度過於浪漫天真,但對於像我這樣一直以來都只把跑步當興趣的人來說,它卻有助於我重新審視跑步的意義。

動畫中不斷詢問著「為何而跑」,卻從來沒給觀眾一個確切的答案,對於每個人來說跑步的意義都不盡相同,例如尼古學長說:「覺得自己在跑步時變純淨了」;而King則是在參加箱根驛傳時,感覺到「自己是不可或缺、無可取代的一員」。在看《強風吹拂》時,我也常常反思跑步對於自己來說到底是什麼。除了跑身體健康外,會讓我想持續跑步,是否還有其他理由?要出門跑步前,其實我也常常感到掙扎,跑步時也會感到痛苦,為什麼我還要這麼做?我想,其中一個原因大概是跑步帶給我的成就感太迷人了。從原先跑三圈操場就累,慢慢進步到五圈、十圈、五公里、十公里、半馬……每次對自己的突破,都能讓我感到歡欣。平日練跑時也是。看著自己的里程慢慢增加,心裡感覺很踏實,知道自己確實完成了某件事。

竹青莊眾人的進步,也讓我想要進一步挑戰自己。老實說,自從前年參加第一次半馬以來,我就一直沒什麼進步了。追根究柢,我對達成更好的成績欠缺企圖心,也對自己不夠有自信。我確實想要進步,但我的付出頂多只能讓我完賽,還不足以產生有效的進步,想到要增加跑量就覺得好累、還會用「增加跑量會受傷」這樣的說詞幫自己找理由開脫;除此之外,我也常常會覺得「反正我的實力也就這樣」、「我只是跑身體健康的,不必那麼辛苦訓練」。但當我看到竹青莊眾人為了達成目標努力訓練、在田徑場上揮灑汗水,一步一步進步終於跑進目標時間時,心中產生強烈的「想認真訓練一次」的欲望。我想知道,如果對自己再嚴格些,可以做到什麼程度?我有辦法久違地產生進步嗎?於是,我從大概一月底開始認真排了訓練計畫,到今天為止已經破了個人的5公里、10公里PB(雖然還是很慢就是了),總有種踏實的感覺。

最後,動畫中提到的「難道只有被選中的人(意思是指對跑步特別有天分)才能參加嗎?跑步是這樣的運動嗎?」也讓我深受鼓勵。我一直是個很慢很慢的業餘跑者,對於自己的跑速有些自卑,所以從來沒想過要參加任何跑團,也沒有想認識什麼跑步同好的意思,總有種會被瞧不起的恐懼感,現實生活中也確實有些業餘跑者不屑搭理跑得慢的人。可是,《強風吹拂》給了跑步新的詮釋──跑步不應該是特定的人才有資格參與的運動,而且,如果跑步只為追求速度,那就太空虛了,重點是跑步時心裡放了什麼東西。這個看法有如醍醐灌頂般澆醒了我,的確,我沒必要為自己的速度自卑,跑步本來就不是只有跑得快的人才能從事的運動,在意別人的看法也沒意思,重點是我到底是怎麼看自己的,重點是有沒有在一次一次的練習、比賽後,變得更加強大

後記

這段與《強風吹拂》本身的關係不大,所以拉來後記寫。看完《強風吹拂》後,因為內心有強烈的戒斷感,所以我去找了現實生活中的箱根驛傳來看,沒想到就這樣一頭栽進了這個世界,搞得莫名沉迷,沉迷現實世界箱根驛傳的程度搞不好遠超過我對於《強風吹拂》的沉迷程度了。原本,我也不覺得看一群人跑步有什麼意思,一點也不刺激,但真的開始看後竟發現它比想像中更迷人。

它確實不刺激,大多時刻絕大多數跑者都是單獨跑著,偶爾才會上演一群人競爭或是排名後面的跑者追過前面的跑者的戲碼。但是,就算沒什麼波瀾起伏,我還是覺得看箱根驛傳是個享受,看著大家在自己的區間奮力擺動雙腿、跑到面目猙獰或是狀態絕佳地維持輕鬆神色,看著中繼所接力時跑者間的互動……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有一股令人陶醉的魔力。如果看完《強風吹拂》後感到空虛,建議大家也可以看看現實世界的箱根驛傳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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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我支持的隊伍結束這篇文章。

[動畫]吶,你喜歡跑步嗎──一起享受《強風吹拂》吧 有 “ 1 則留言 ”

  1. 引用通告: [雜記]Gap Half Year | 叉子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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